黄老板被扣在宋先生手里,好在我向宋先生求了情,他不必挨打,也得到了一些医疗费。他还辗转找人带话给了他老婆,说他在外面躲债,人很安全,不用担心。
老K知道我和福隆的来龙去脉后,十分焦急,建议我外出躲躲,去哪都可以,他会想办法帮我。我说黄老板虽然这次聪明反被聪明误,但人也确实不坏,我总不能眼看着他真的被丢进公海喂鱼,必须想办法救他出来。
老K知道我这人主意打定,谁也劝不了,只好叮嘱我万事小心,有事随时和他联系。
需要我帮忙的是大头,因为他负责的业务出了大麻烦。
大头算是我老乡,早年去日本留学后就滞留在当地,随后加入了福隆。身强体壮的大头对宋先生忠心耿耿,逐渐成了宋先生的心腹,负责地下钱庄最重要的业务——人肉快递现金。
因为要找我帮忙,大头告诉我,他们境外走私现金主要就是两种方式:陆运和海运。
所谓陆运,是专门的司机开着挂有“两地牌”(粤港澳通行车牌)的车辆直接载着现金通过口岸过境;海运则是利用走私分子用的“大飞”,这是一种是经过动力改装的大型摩托艇,一般来说,每艘“大飞”安装了6至7个马力达匹的进口发动机,长度约12至15米,它的最高时速可超过每小时90公里,远远超过边防海警的缉私艇航速。由于它在海上高速行驶时,远远看去像贴着海面飞翔,因此俗称为“大飞”。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来,境外的“水房”说大头派人运送的钱都会或多或少和之前说的数目对不上,有时少了几万,有时是十几万,他怀疑有人从中贪掉了一些。
进行走私业务的“水客”都是大头精心招募和培养的,为了让这些人不至于卷款私逃,大头也是煞费苦心。他不仅给他们高薪报酬,还想尽办法帮这些人,要么帮老家盖新房,要么帮忙操持婚礼,要么帮人老婆安排工作……总之,通过各种手段,牢牢控制着这些人。再加上集团制度森严,对待犯错的人毫不手软,大头不相信他们会为了几万元或者几十万元去冒险。
虽然大头向宋先生再三保证自己招募的“水客”没有问题,但是大量现金送到境外后总对不上数目,这不能不让人恼火和怀疑。宋先生让大头务必找到这个偷钱的“蟊贼”。
为了不打草惊蛇,更不能影响公司正常业务,宋先生每次悄悄让人补上差额,私下却责令大头务必调查清楚。
大头费尽心思查来查去,因为不便告诉任何人,他调查半天还是不晓得钱怎么丢的,更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脚,完全没有方向。所以,宋先生让大头绑架黄老板,既是忌恨这家伙耍小聪明,也是想逼着我帮助大头把这个贪污的家贼揪出来。
为了让我尽快上手,大头向我介绍了两组运输的情况:负责陆运的是他的手下阿杰,跟了他快十年,手下四个人,他们有两部奔驰维亚诺(也译唯雅诺),都有公司办理的“两地牌”(可以通行粤港澳的车牌),能直接通过皇岗口岸出入境。
负责海运的是“荷兰仔”,他脾气暴躁,因为之前在荷兰的船务公司做过一段时间,又会说点荷兰话,所以绰号“荷兰仔”。后来他被大头招募,专门负责三台“大飞”,他手下还有六个人,利用夜间驾驶“大飞”带货闯关。深圳的“水房”负责总的调度和取货,不管陆运还是海运,都要听从“水房”的安排。
我提出先去他们的“水房”看下,大头征求了宋先生的意见后,同意了。
★★★
大头按老规矩蒙上了我的眼睛,开上他的SUV带着我兜了半天。直到他让我摘下眼罩,我才注意到我们驶入一家位置偏僻、挂着“XX货运公司”牌子的货场,大头还有意告诉我,这样的招牌他们每隔几个月就会更换一次。
这家公司从外面看和普通的物流公司没什么区别,四周满是集装箱和包装整齐的货物,车辆绕到货场后部,那里有一栋三层楼高的农民私房。大头说这里就是“水房”,有库房,有休息的地方,为了安全,所有人吃住都在里面。
见大头的车开来,早有人将车库的卷闸门打开,大头将SUV顺着斜坡开到了地下车库。
空旷的车库里停着两辆挂着“两地牌”的奔驰维亚诺房车,几个老司机正在一边擦拭车辆,一边闲聊,看见大头的车进来,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
大头下车后,一个酷似香港影星刘青云的人热情地迎了上来,大头介绍他就是阿杰,陆运的负责人。
大头向阿杰介绍,我是他新招来的小弟。阿杰显得有些意外,还是很客气地和我打了招呼,并且介绍了他的几个手下。因为这里很少有外人进来,现场的人十分警惕地盯着我,不冷不热地和我打招呼。
一个身穿油腻工作服头发有些自然卷的小伙子十分热情地递了罐啤酒给我,他叫阿星,是这里的机修工。
大头询问阿杰情况,他靠在一部奔驰维亚诺旁,看看我有些欲言又止。
直到大头表示我是自己人,不用避讳,他才打开车厢。
打开车门一刹那,我有些傻眼,车厢里的椅子都被拆除,堆满了整整一车厢的百元现金,少说也有好几百万。
“现在是多少?”大头问阿杰。
“早上刚送到,正好一千万。”
我之前见那么多钱,还是在大伟的道具公司。我们为了救公司的三儿,制作了一千万的道具钞票,可那是假币,眼前却是一摞摞货真价实的钞票!
“这些都是要送出去的?”我傻呵呵地问大头。
“当然,看你这副傻样,没见过这么多钱吧!”大头随手拿起一摞钞票翻弄着,四周响起一片哄笑。
“干活吧!”大头吩咐道。
很快,几个人熟练地将旁边一辆“维亚诺”的滑轨座椅全部拆下,然后再将车厢底板四角的固定螺母拧下。没想到,这辆车的底板到车架之间的空隙被改装成一个宽大而且巧妙的暗槽。
在场的几个人将全部现金按十万一摞分别用保鲜膜裹好,摆放到暗槽内,一千万差不多刚好将整个后车厢全部铺满。他们将底板固定好,再把座椅逐一装回去,从外面看,无论谁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你们歇着吧,这次我去,你和我一起。”装好货后,大头跨进驾驶室,点名让我和他一起上车。
我知道他这是要“送货”去了,但没想到大头要我跟着。我有些犹豫,万一中途被抓,我可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在大头的一再催促下,我才不情愿地上了车。
挂着“两地牌”的维亚诺出了城,经京港澳高速很快就到达了海关口岸。
当大头递上两份证件时,我才知道,他早就安排人帮我做好了签注。
原本我最担心边境检查人员,万万没想到,他们只是象征性地探头看了看车内,扫视了下我们出示的通行证,就挥手放行了。
大头在后视镜里看到我一脸紧张,笑呵呵地告诉我,他们早就事先买通了个别边境检查人员,专门找他值班的时间出境。之所以找人坐在车里,是因为空车进出口岸很容易受到盘查。
进入香港新界后,大头总算舒了口气,从衣兜里翻出包烟,自己叼上一根,然后丢给我一根。他点着火,深深吸了口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阿鬼,走了这趟,你算是我们的人了。”
我知道,这家伙处心积虑拉我上了贼船。
★★★
香港卸货的地点是新界一处汽车修理厂,大头熟门熟路地将车开进去,身后的工人十分默契地将卷帘门降了下来。
“验货!”大头招呼我跳下车,冲着几个围上来的工人喊道。
很快,这些身穿“壳牌”标志工服的汽修工熟练地拆卸下滑轨座椅,掀开底板,将藏在里面的钱一摞摞取了出来,装进车旁的大纸箱里。看得出来,这个纸箱都是设计好的尺寸,基本五十万一箱,正好装满二十个纸箱。
清点装箱完毕后,一个领头模样的香港人笑着在大头递上的送货单上签字,大头和他们打过招呼,就准备带我们离开。
突然,我们身后有人惊呼:“不对,钱不对!”
因为钱实在太多,简单抽看后,二十个纸箱全部放在修车厂专用的磅秤上称重:一张一百元的新版人民币约重1.15克,一万元就是一百张一百元,总计克,一千万人民币就是000克,大约就是公斤,而刚刚那批货称重后只有公斤,少了1公斤左右,差不多少了十万!
大头皱着眉转身,打开车厢底板暗槽仔细查看了一番,又里里外外检查一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好让人再打开纸箱清点,最后发现确实少了十万。
在场所有人都看着我们,交接货出了问题,这个锅肯定得送货的人背了。
大头死死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掏出手机,走到了一旁打电话。
我努力回忆着,虽然我没插手,可装货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仓库四周也都有监控探头,怎么会少了十万?谁那么大胆敢偷走这笔钱?
过了一会儿,大头将手机递给之前签字的香港人,他听完电话后,吩咐大家先将箱子全部封存好,然后笑着告诉我们可以离开了。
维亚诺一路开得飞快,大头一声不吭,我知道他肯定又被宋先生骂了,他急着回去找出少钱的原因。
★★★
晚上回到货运公司后,大头不声不响地来到自己办公室,调出当天清点钱和装货时的现场监控,让我一起看。看完所有视频,我揉着酸胀的眼睛,冲着大头摇了摇头,视频里每个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做事,没发现任何可疑的环节和可疑的人,那么这丢失的十万元到底跑哪里去了?
大头黑着脸,手里攥一根烟没有点着,不停地揉搓,烟被捏得粉碎,烟丝撒了一地。
“阿鬼,你真的什么也没发现吗?”大头有些怀疑地盯着我。
我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那见鬼了!这些少掉的钱都他妈自己长腿跑了不成!?”大头有些愤怒,又不好冲我发火,狠狠将拳头砸向了墙壁。
我回忆了下细节,忽然想起什么:难道这钱没有丢,一直在车上?
大头搓着耳垂死死盯着我。
我赶紧解释说,现场清点、打包都有监控,但是其中有个环节没有监控,那就是将钱装进车厢底板缝隙的环节。虽然车里车外都有人盯着,没法将放进去的钱再拿出来,事后又有专门的人将座椅、底板归位……但如果有人熟悉整辆车的构造,悄悄将放在车厢底板暗槽的钱,塞一摞到其他地方,也是有可能的。
大头眼睛一亮,径直跑到地下车库,找到那辆刚从香港返回的维亚诺,刚打开车门,忽然退了出来,笑着说:“我还是来个守株待兔吧。”
大头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叫人买了啤酒和熟食像往常一样庆祝任务完成。
我随口吃了点东西,按照大头的布置,悄悄钻进楼上的监控室,盯着连着车库监控的屏幕。
等了快一个小时,车库里果然出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黑乎乎的看不清楚这家伙是谁,只见他嘴里咬着手电,很轻巧地就打开了维亚诺的侧门,钻了进去。
我立即给楼下的大头打电话,大头接到电话,丢下手里的啤酒罐,招呼了几个人跟他往地下车库跑。
很快,我从屏幕里看到他们跑到车旁,从车里揪出一个人,有人顺手拧开了照明灯,在灯光的映射下,我才认出这个人是阿星,他手边散落着一摞包好的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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